慧及其家眷的模糊残骸时，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劫后余生的庆幸，如同冰冷的毒蛇般悄然爬上了心头。

至少…至少还活着…不是吗？

这念头卑微得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心，却又是此刻支撑他残躯的唯一支柱。

城楼之上，那些原本还对成殷抱有一丝“忠君”执念的臣子们，听到“为宣华公主守墓”的判决，脸上无不泛起无尽的苦涩与悲凉。

他们心中那面名为“忠义”的旗帜，在楚昊这既未颠覆王朝又未手刃君王的处置面前，被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
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：楚昊大军压境，京城洞开，他若想取成殷性命，甚至改朝换代，易如反掌！

可他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——一种比死亡更漫长、更煎熬的惩罚！

一种既算复仇，又带着某种超越时代理解的“仁慈”！

他们还能说什么？

还能以什么名义去抗争？

这结局，已是楚昊对他们这位旧主，对“弘业帝恩情”，对“宣华公主情谊”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“仁至义尽”了！

与他们复杂的心绪相比，城内的百姓则显得“务实”得多。

皇帝？谁当不是当！

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！

回想起楚昊担任大夏宰相时那些惠民利国的举措，再听听他刚才那番“水能载舟”的至理名言，一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无数百姓心中燃起，并迅速燎原！

“楚帝君…要是能当咱们的皇帝就好了！”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。

“对啊！楚帝君重情重义，本事又大！还当过咱们的宰相和帝师！他要是当了皇帝，咱们大夏和大隋合为一家，以后就再也不用打仗了！”有人激动地附和。

“楚帝君登基！”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句。

“楚帝君登基！”

“楚帝君登基！”

……

呼声如同燎原的星火，瞬间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声浪，如同汹涌的潮水，一波波冲击着古老的城墙，也冲击着城楼上那些尚在茫然中的百官！

这山呼海啸般的民意，比任何刀剑都更具力量！

群臣面面相觑，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、迟疑，最终化为了某种大势所趋的无奈和顺应。

渐渐地，一些声音也开始从跪伏的臣子中微弱地响起，最终汇入了那浩大的声浪之中：

“恭请楚帝君登基！承天景命，抚育万民！”

至于那位瘫坐在污秽中、目光呆滞的前朝皇帝成殷？

此刻，已经彻底沦为无人关注的背景，一个被时代洪流无情抛弃的可怜符号。

登基？

这震天的呼声传入耳中，楚昊心中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波澜。

执掌乾坤，号令天下，这诱惑对任何人都是巨大的。

然而，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御辇旁，那道在夕阳下茕茕孑立、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孤高与清冷的身影时，所有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。

他轻轻摇了摇头，嘴角泛起一丝只有自己才懂的笑意。

是时候了。

楚昊深吸一口气，暮色中，他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，声音再次响彻天地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断：

“传本君旨意！”

“即刻押送成殷及其子嗣，前往宣华公主陵墓！严加看守，终生守陵，非死不得出！”

“南夏皇宫内所有宫人、女眷，一律发放盘缠，遣散归家，各寻生路！”

“无家可归或生计困难者，是去是留，听其自便，官府不得干涉！”

“传大隋女帝陛下旨意！”

楚昊的声音陡然拔高，目光转向女帝，带着尊重与宣告，“天下各州郡长官、守将，二十日之内，务必抵达建康城述职待命！